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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糖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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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不是這位解放軍同志的男顏美色太過亂人心智,還是他最後說的話太具殺傷力,當晚,溫舒唯回到家上床睡覺,竟然夢見了沈寂。

夢中的沈寂身著海軍白色禮服,軍裝筆挺高大俊美,人勝畫卷。但他的表情卻很猙獰,雄赳赳,氣昂昂,拿著一把五十米長的大刀追著她跑了十條街,不停地問“老子撩到你沒撩到你沒”。

第二天晚上,沈寂繼續拿著大刀追著她跑。

第三天晚上,繼續跑。

第四日,連續三天晚上沒睡好的溫舒唯蔫蔫兒的,頂著兩團黑乎乎的熊貓眼從雜志社下班回家,實在沒忍住,給程菲打了個電話過去。

嘟嘟幾聲,通了。

“哈姐妹?”八卦老程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,故意捏著嗓子,很造作。

“唉。”溫舒唯有氣無力地回了聲,隨手把包包丟在書桌上,仰頭往床上一趟,嘆氣道,“江湖救急。”

“借多少?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溫舒唯苦惱地抓了抓頭發,靜默幾秒後,終於說出這幾天的離奇遭遇,“之前我一個朋友不是結婚嗎?我去參加了婚宴,還遇到了沈寂。”

溫舒唯言簡意賅,很快便把事情拉通說了一遍。

電話那頭的程菲聽了沒什麽反應,回道:“遇見就遇見了唄,說明你跟大佬挺有緣分。”

“這不是重點!”溫舒唯音量不自覺便拔高兩個度,難掩詫異,“重點是我後來夢見他了!還一夢就夢了三天!”

一聽這話,程菲那頭來興趣了,“夢見他什麽?”

“沒什麽實質性內容。”溫舒唯一手舉電話,一手托著腮幫子瞧窗外,表情苦惱,“而且,當年高三畢業的時候有一件事挺奇怪的,只是當時我記憶很模糊,後面過了太多年,也就慢慢忘了……”

“什麽?”程菲狐疑,“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?”

溫舒唯有點糾結,陷入了猶豫,就在這時,姥姥的聲音從臥室外傳了進來,喊道:“唯唯,吃飯了。”

“來了。”溫舒唯應了聲,最終還是默默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跟程菲回過去一句“先不說了,一會兒微信聊”後便掛斷了電話。

晚飯時,溫母何萍給姥姥溫舒唯打來一個微信視頻。

溫舒唯一邊埋頭吃飯,一邊聽何萍說話,偶爾乖乖地回上幾句。

溫母還是老樣子,叮囑她認真工作,不要不務正業搞什麽vlog錄制,順帶還抨擊了一下現在的“網紅”產業,說那些網絡紅人都是一群學歷低沒文化沒本事的社會底層,靠著賣臉賣低俗博眼球,登不上大雅之堂。還說下個月就是弟弟顧文松的十六歲生日,要溫舒唯給弟弟準備好禮物,到繼父家給顧文松過生日。

溫舒唯由著溫母長篇大論,飯吃完的同時,掛斷視頻。

世界安靜了。

洗完碗收拾完桌子,溫舒唯陪姥姥說了會兒話,一個人回到房間。人獨處的時候最易胡思亂想,她在書桌前坐下來,托腮發呆,不自覺便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頓散夥宴。

那天晚上,她喝了酒腦子不清醒,懵懵的,直到後來才得知送自己回家的人是沈寂。

那天晚上的事,多年來,溫舒唯幾乎從來不會去回憶。

她一直將之歸結為“醉酒後產生的幻覺”。

思索著,溫舒唯只覺全身的血液似在逆流,一股腦地沖上了頭。她兩頰忽然浮上兩朵紅雲,連帶耳根子都燒得滾燙一片。

溫舒唯擡頭看了眼鏡子,裏頭的姑娘輕咬唇瓣,臉是紅的,耳朵也是紅的,兩只手無意識地捂住了兩邊臉蛋。

她無語扶額。

細細回想,那場幻覺其實又有點太過真實。

真實到,時隔十年,她都還記得那人手指微涼的溫度,和他嘴唇一閃而逝的柔軟觸感……

工作生活一切照舊。

沈寂的突然出現像一粒投入湖中的石子,驚起一圈漣漪後又沈沒下去。溫舒唯每天還是老樣子,上上班,跑跑新聞,寫寫稿子,再擠出時間剪輯之前積攢的游記vlog,偶爾和程菲湯瑞希幾個好友約飯玩桌游。

那個叫“S”的微信號再次發來消息,是在三天之後。

那天溫舒唯剛洗完澡,趴在床上和湯瑞希一起開黑玩兒王者榮耀,正在峽谷裏亂丟技能大殺四方,忽然,手機嘟嘟一聲,彈出來一條微信消息。

溫舒唯忙著打團,沒有即時去看,等敵軍砍爆他們這方的水晶高地後,她才欲哭無淚地默默切出游戲,打開了微信。

S:你東西落我車上了。

註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:?

註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:啥東西?

S:倆木頭。

隨後,對方發過來一張照片,是現拍的,畫面中一只男人的大手,骨節修長分明,幹凈漂亮,掌心裏躺著兩個紫檀木雕成的小掛件,一個元寶狀,一個豎條狀,都是山海經的神獸形象。

溫舒唯認識這倆小物件。這是她去年過年的時候到寺廟裏去請的,經過高僧方丈大師開光,堪稱是招財進寶,暴富神器。

看見在這張圖,她眸光一跳,趕緊跳下床抓起自己的包包一看,果然,拉鏈上空空如也,招財掛件小組合不見了,估計是上回不小心給弄丟在了沈寂車上。

溫舒唯看著空拉練,有點兒狐疑:兩個掛件是被扣在拉鏈上的,怎麽會無故松脫?

要換成別的東西,大大方方送給這位大佬也就罷了。

然而,溫舒唯非常清楚地記得,這兩個紫檀木小掛件,她請成整整1400塊……

溫舒唯沈思約莫兩秒鐘,回覆:麻煩你幫我收起來,下次你什麽時候有空了我再拿吧。

S:我給你送過來。

註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:也可以。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?

S:現在。

註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:……?

S:我就在你家樓下。

溫舒唯:“……”

溫舒唯微微瞪大了眼睛,看著手機屏幕上對方回覆過來的一行字,整個人懵了。呆滯幾秒鐘後,她反應過來什麽,掀開被子嗖的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,跳下床,鞋都來不及穿,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板上噠噠噠跑到了窗戶邊上。

唰一聲拉開窗簾,推開窗,探出腦袋往外瞧。

姥姥家小區的路燈前段時間壞了幾盞,都沒修好,因此,平時有散步納涼習慣的老人都在家裏休息,沒有出門。唯一還健在的一盞路燈剛好在溫舒唯家單元樓的旁邊。

夜幕低垂,溫舒唯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燈下。

今夜無月也無星,天空濃得似墨染的綢緞,路燈投落下淡橙色的光線,將對方挺拔如畫的身軀籠罩於光和影的交界處,又在地上描摹出一道修長的影。他站在樓下,頭微仰著,面朝她家窗戶的位置,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什麽,似乎也正在看她。

隔著一段距離,溫舒唯看不太清沈寂的面部表情。

她錯愕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,有點兒沒明白這神奇的劇情走向——說給她送過來,下一秒就馬上到她家樓下了,解放軍同志的辦事效率都這麽高?

她風中淩亂,不敢讓樓下那位大佬等太久,轉身就往大門方向跑,跑到一半想起什麽,懊惱一跺腳,身子急轉一百八十度沖回臥室,飛快從衣櫃裏隨便抓出件襯衣牛仔褲換上,又飛快照了下鏡子,理了理頭發,最後才拿起鞋櫃上的鑰匙沖出家門。

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姥姥很疑惑,皺著眉喊:“上哪兒去啊唯唯?”

“有朋友到樓下來找我了!我去去就回!”樓道時遠遠傳來姑娘的嗓音,甜而脆,回音拖得長長的。

“什麽朋友這麽火急火燎的。”姥姥好笑,嘀咕,“看把這丫頭給激動的……”

溫舒唯一路小跑過去,停下來之後還有些喘,光潔的額頭上凝起一層細細的薄汗,臉蛋兒微紅,眼睛亮晶晶的。

不遠處,沈寂側目瞧見她跑,微擰了下眉,“小心點兒,別摔了。”

兩人距離縮短,溫舒唯卻忽的一楞。

之前在樓上,光線太暗又隔得遠,沒看清,近身了才發現這人穿的居然是軍裝。夜幕下,斯人著中國人民解放軍17式海軍藍色夏常服,肩很寬,背脊筆直,肩膀兩側各是二杠一星的肩章,臂章上印蛟龍圖騰,胸前左側是姓名牌,右側是級別資歷章,穿戴得極其周正而筆挺。

他一手拿軍帽,一手把玩著她的倆紫檀木貔貅掛件,垂眸淡淡地瞧著她,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溫舒唯好奇:“你……你才從什麽地方回來嗎?”

“有任務,緊急召回,臨時借調到雲城軍區。”沈寂說,“下午的時候到這邊兒院子的政治部辦了點手續。”

“哦……”溫舒唯點點頭,也沒多想,隨口就接著問了句:“什麽任務這麽急啊?”

沈寂聞聲,盯著她微微瞇了下眼睛,“刺探軍情呢。”

溫舒唯:“……”

溫舒唯幹咳兩聲:“不好意思,當我沒問。”

又跟沈寂胡七八糟地鬼扯了兩句後,她指了指被他勾在食指上的那兩個小掛件,道:“真是太麻煩你專程跑這一趟了。”頓了下想起什麽,又帶著些擔憂地問:“你說你下午一直在院子裏辦事,不會到現在還沒吃飯吧?”

沈寂說:“在食堂吃過。”

溫舒唯聽完稍微放心,彎起嘴角,朝他露出一個微笑,攤開手,“謝謝你。”

沈寂盯著姑娘嘴角的那絲甜笑看了會兒,沒說話,把兩個小木頭掛件遞還過去。

溫舒唯接過掛件,寶貝似的用兩只手捧著。

沈寂隨口道:“這是什麽。”

“貔貅啊,旺財的。”姑娘擡胳膊,一只小手在倆掛件上拍了拍,換上一副神秘兮兮不可言說的表情,湊近他幾分,嗓音壓得低低的:“連戴三年,包富三代,我都打聽好了。”

沈寂:“……”

溫舒唯這頭還沈浸在寶物失而覆得的喜悅中,笑盈盈的,邊把貔貅收起來邊隨口問他,“其實這兩個小東西,你等之後再還給我也可以啊。為什麽這麽急著給我送過來啊?”

“因為,”沈寂說,“我想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溫舒唯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,楞住,唰一下擡起腦袋看他,“什麽?”

“我說,我想你了。”沈寂直勾勾盯著她,道:“我想見你。”

發了瘋地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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